翻开中国波澜壮阔的影史乐谱，你定会被这样一段慷慨激昂、璀璨耀眼的乐章所吸引，第五代导演化身一个个音符伴随社会的巨变烙上了时代的印迹，作为代表人物之一的陈凯歌将其深邃的思想和对美学的热爱毫无保留地融入于作品之中，一览无遗地展露在大众面前。历史的反思、人物的揣摩、民族心理的探索与解构，陈凯歌不仅是一位导演也是一位诗人更是一位对艺术与美的探求者。

陈凯歌的父亲陈怀皑是以擅拍戏曲片而著称的导演，对于父亲在传统戏曲艺术片上自成一派的叙事风格，陈凯歌不仅是继承了衣钵更是探究并发扬了自己对于艺术的独到见解。第五代导演大都少年时代经受了社会动荡的洗礼，有过上山下乡、革命戎装的切身感受，伴随改革开放的历史契机，自然涌现出了更为艺术化的表现形式和更加大胆的开拓创新。陈凯歌早期的作品无论是1985年的《黄土地》，还是1986年的《大阅兵》、1988年的《孩子王》都是以历史为背景，深刻描绘参加阅兵式的“大人物”，以及插队知青、山区学生等“小人物”的人生轨迹，激发了时代背景下大众普遍情感的共鸣；90年代，《霸王别姬》横空出世将华语电影推至国际高峰，这部首获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最高奖项金棕榈大奖的中国电影也奠定了陈凯歌不可动摇的导演地位，时至今日，陈凯歌依旧是中国唯一一个金棕榈奖获得者。

回顾陈导斑斓的电影之路，我们亦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国电影成长的影子，秉持艺术至上，聚焦人物写照，毋庸置疑，陈凯歌是中国电影的领军人，引领后辈继往开来的指路灯。

人文艺术的时代序曲

伴随时代洪流一路高歌猛进的中国电影在“第五代导演”身上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印迹，而陈凯歌又是其中极富个人性格色彩与艺术张力的一位。80年代的《黄土地》唱响了其电影创作的序曲，带有显著人文色彩的艺术片风格在“文革”之后的“新文化”浪潮中脱颖而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奠定了陈凯歌电影的人文基调。影片《黄土地》中对陕北贫苦女孩翠巧被父亲定下娃娃亲后的无奈与窘迫进行刻画，还原了“民俗性”和“国民性”的现状。在与清华大学教授、电影评论家尹鸿的对谈中，陈凯歌这样说：“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片黄土上生活，又爱又恨。恨在哪里？就是土地把他们困住了；爱，是因为这片土地提供了食物。这种原始而复杂的感情就构成了《黄土地》这样一部电影”。《黄土地》以对中国文化的反思性叙事，以突破性乃至革命性的电影语言，对中国当代电影的发展产生了方向性的影响。学者贾磊磊曾在《挥写天地，洞悉人生：陈凯歌电影的命运主题》一文如此评价：“在第五代导演群体中，陈凯歌个人的文学底蕴和文化修养属于最好之列，这导致了他的影片始终具有一种难能可贵的人文情怀。”

1986年的《大阅兵》和1987年的《孩子王》是陈凯歌根植人文路线并继续《黄土地》艺术手法的再创作，在前者基础之上，这两部作品更多的挖掘“国民启蒙”，阐述了在我国改革开放初期思想闭塞与物质匮乏的现实下，国民依旧不辱使命，始终向上的革命情怀。影片《大阅兵》形式严整、气势宏大，对每个人物的塑造极为“造型化”，对战士们为了达到集体的统一目标，为了军人的荣誉，甘心自我牺牲的精神做了较好的烘托。陈凯歌长于思辨的特点在这部电影中得到进一步体现，影片延续了《黄土地》里成功运用的象征手法，通过吕纯、郝小园等硬汉军人形象，探讨民族精神里团队主义和个人主义的相互关系，可谓对民族精神中的集体主义特征做了一次全新阐释。陈凯歌在回顾老一辈电影导演作品后总结：电影除了技术上的发展，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一个电影几乎都注重在人物上的刻画与描写，电影是写人的。《孩子王》中的知青老杆将“活”字拆解为“水”、“舌”，以“寓言性”解读“字典”的深层意义，在特殊年代反思文化和文明的本质，不拘泥于语言而是以传统戏剧结构来突出主人公的内心世界。

慷慨激昂的命运交响乐

伴随国家和社会的转型，90年代的中国电影也开始了市场化和全球化的转变。陈凯歌个人的艺术情怀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碰撞产出了华语影坛的里程碑式的经典——《霸王别姬》。作为首部获得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最高奖项金棕榈大奖的中国电影，《霸王别姬》同时也是陈凯歌电影的转型之作。民族大义之下的个人命运贯穿于十年内战、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等不同时期，楚霸王与虞姬、段小楼与程蝶衣这四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勾勒出了《霸王别姬》深沉而独特的影片风格，让无论身处哪个阶段的观众都可以感受到影片独具匠心的人文情怀。

影片中一个极具艺术功底的隐喻出现在段小楼和程蝶衣在后台的一场戏中，程蝶衣从段小楼身后将其抱住打闹，四个镜头连续两次的越轴表明两人的内心起伏，在霸王与虞姬或段小楼与程蝶衣的角色之间来回穿梭，同时引入第三者袁四爷的评价“有那么一二刻，袁某也恍惚起来，疑为虞姬转世再现啦！”此时镜子里的蝶衣和虞姬就合二为一了，更加鲜明地让观众看到程蝶衣与虞姬亦真亦假又殊途同归。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导演独具匠心地采用“戏中戏”的表达方式，暗示着程蝶衣一生的命运，而拔剑自刎，不仅影射了程蝶衣对艺术和爱情的极致追求，也让这部电影的“悲情”与“完美”极致融合。

如果说《霸王别姬》本身已经将电影艺术的妙处发挥到了极致，那么演员的加持，便让电影中的主人公熠熠生辉，张国荣扮演的程蝶衣，动则百媚丛生，静则温润如玉，成了一代人心中的经典，而他与剧中人命运的惊人相似，也注定成了这部电影封神之路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电影内，程蝶衣挥剑自刎，人生如戏。电影之外，张国荣从当年和陈凯歌聊戏的中国香港文华东方酒店一跃而下，戏如人生，从此世上再无程蝶衣，戏与人、人与角色，都成为再也无法复刻的时代经典。

1993年的《霸王别姬》不仅在戛纳满载而归，还获得了第51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并提名了第66届美国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2002年，英国《视与听》评选了“1981年以来41部世界最佳电影”，《霸王别姬》位列其中；2005年，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了“全球史上百部最佳电影”，《霸王别姬》是入选的四部华语电影之一，美国《时代周刊》评价“《霸王别姬》是20世纪90年代中国最好的一部电影”。毋庸置疑，在全国以及全球影迷心中，《霸王别姬》都是华语影坛的旗帜性作品。

此后陈凯歌又担任了剧情片《孔繁森》的艺术指导，执导了文艺片《风月》和历史片《荆轲刺秦王》，且两部影片都获得了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提名。

2002年，陈凯歌执导并参与编剧的影片《和你在一起》上映，告别了久远的历史，这次陈凯歌把视角聚焦到市井百姓身上，以维克多·雨果式的诗意与浪漫开启了一段“情节式”的大众电影。新世纪下的《和你在一起》，先后获得第2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亚洲电影奖提名、第2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提名，陈凯歌更是凭借此片获得第2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与第50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银贝壳奖。影片人物虽小，但情怀依旧，无论是性格怪异却吃透人情的江老师、风情万千却又深谙人情世故的莉莉还是一度不屑却最终慧眼识珠的余老师以及最为之自豪的养父刘成，都散发着小人物的光辉，以人物为线索，以音乐为纽带，影片反映了陈凯歌依旧的命运主题。影片中那个刘成在摩天大楼外立面清洁的镜头，电梯自下而上，镜头仰角拍摄象征了儿子小春的琴弦拨动，而整个摩天大楼又变成了小提琴本身，至此，笃信儿子必能成才的父亲形象立体起来，其内心情感和信仰尊崇都得到了外化。《和你在一起》完全是一部表达感情的电影，父子情深，陌生人之间也由冷漠变为充满关怀，“爱”最终战胜了一切。

视听语言的巨浪狂潮

2005年东方奇幻史诗影片《无极》上映排山倒海般瞬间席卷了各大院线，两周的时间打破中国电影点映票房纪录、首日票房纪录、单日票房纪录以及首周末票房纪录。不可否认《无极》是陈凯歌向商业电影迈进的一次大胆尝试，同时，还带有多元的电影制作理念以及兼容的美学观念。回顾《无极》，影片在视觉呈现和视听语言等多个方面依旧耐人寻味。

极具东方艺术特色的泼墨山水到浓墨重彩的西方油画，两种看似绝缘却又相互辉映的艺术风格在《无极》中得到了融合。把繁琐、磅礴的命运哲学以一个小小的馒头作为载体，形成鲜明的反差，让中国观众对于国际电影有了新的理解。美轮美奂的意境与天马行空的银幕奇观，衬托出人物与命运的主题，引人入胜的美学风格与视觉呈现里，也埋下了少女倾城与少年无欢命运走向的伏笔，让整个故事结束后始终有一个可以咀嚼的命题即对于人生关键选择的把握。

而时隔多年，陈凯歌再次执导的东方奇幻题材影片《妖猫传》，则继承了他华美到极致的视听美学风格，同将“未来在何处”的疑问推向更高的境界。片中猫变成了人类欲望的化身，而杨贵妃则成了欲望的投射体。它呈现出了人类欲望的多重性和复杂性，同时也对欲望与命运本身进行了更深入的哲学探讨。

《妖猫传》这部陈凯歌精心筹备六年的奇幻巨作，在2017年年末上映，为中国电影市场投下了一枚巨型魔幻炸弹，在盛唐绚丽的视觉幻景之下，《妖猫传》仍是在关乎极权、反叛与情欲的古老寓言中，聚焦于人与命运不断抗争的过程，这仿佛是时隔12年后与《无极》完美接续，回答“自由、爱情、权术”之间的抉择与抗争。

纵观陈凯歌近四十年从影历程，人生开悟以及与命运的周旋是其影片一以贯之的表达主题，他借以影片中的角色来询问普罗大众的共同疑问——未来在何处。

时至今日，以中国共产党诞辰一百周年为契机，2021年的华语影坛红色成为了主色调。《1921》《革命者》《悬崖之上》《中国医生》等一批反映革命情怀与国家荣誉的主旋律影片相继上映，其中陈凯歌参与执导并担任监制的《长津湖》更是备受期待。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中的长津湖战役记录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与美军王牌部队殊死搏斗并成功歼敌的伟大功绩，刻画出在零下三十多度恶劣天气下不负使命的“冰雕连”的英勇事迹。《长津湖》是这个酷暑盛夏里一颗份量十足的冰弹，唤醒我们对峥嵘岁月的时代记忆也激发了对中国电影发展的无限憧憬。

一路走来，陈凯歌导演以其优秀的艺术作品向大家证明了第五代导演的历史地位，在丰富多彩的华语影坛中形成了独树一帜的艺术特质让广大观众都难以忘怀。百花终有齐放时，千帆终有竞发日，各种声音相呼应，总有一曲凯歌声！

8月12日，是陈凯歌的生日，让我们一同来重温《霸王别姬》《黄土地》《孩子王》《妖猫传》等等经典作品，每一部经典幕后都凝聚着他的艰辛汗水，满怀敬意并恭祝他，生辰快乐。